短篇散文

去村里(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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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村里(短篇小说)

赵胡子

张机关今天不打算去村里,八点了调解主任电话过来,说胡少爷刚才在电话声称,要帮着张翠花跟李大憨打官司,叫张机关赶快回去调解。张机关正要细问,那边把电话挂了。张机关只好换了衣服,走下楼,开上车向村里赶去。

张机关是开春时被组织任命派进村里的,这之前在市里一个机关单位,还是一名中层的干部。张机关以前喜欢小说,自觉写得还不错,想想在工作岗位再晋升的希望已经不大,这才产生了要到农村看看的想法。这样,一来可以体验一下生活,积累点素材,再在机关这么待下去就把笔废了;二来自己本就是农村出身,自觉对农村还是有一定感情的,思想上也或多或少想为农村干一点事情。于是,一纸申请,被组织上派到罗子山(胶东地区主要山脉之一)内一个离城一百里远的村子。村内集体经济收入一分钱没有,几任班子都因扶贫款问题出事儿了,村务运行瘫痪多年。一来村里时,他靠上去摸了一下情况,想组织堡垒户们讨论一下,研究个思路。考虑这是自己到村开的第一个会议,印象很重要,他酝酿了三天,组织了一个自认为还很不错的讲稿,然而开会那天他把精心准备的讲稿还没念,头一下子蒙了:大喇叭吆喝了好几次,现在人是齐了,却竟然全是一群六七十岁神情愣傻、走路颤抖的老头老太太。且不说他的讲稿他们能不能听懂,恐怕耳朵能不能听见都是个问题。那一刻他顿然觉得自己思想上生长出来的那点想干点事情的想法变得毫无意义,只好聊了几句家常匆匆散会。

那一次会议结束后,张机关再没有像以前那样靠在村里,这里面除了没意义,还有一个令他简直无法忍受的状况。自从来到村子,他的肚子一直咕噜着响,还伴有并不很急的闹肚子。回到家就好了。张机关起初以为是水土不服,买了个大号的保温杯,每趟去都在家里泡上一大杯茶水带上,可原因不这么简单,好像村里空气自身的每一个分子,以及飘浮的看不见的灰尘,都刺激得他难受。后来,张机关索性买了个口罩,进了村就戴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大夫。

由于今天出来得急,张机关没来得及往那个大号的保温杯里泡上茶。在罗子山脚下,他在一个西瓜摊跟前停下,买了一个很大的西瓜,提溜着又上了车。

张机关在车上把西瓜放好,又从工具箱里拿出口罩,套过脖子在胸膛前面挂着,这才向罗子山深处的村子继续赶去。

张机关开着车到达村子的时候,张翠花和李大憨已经在办公室的大院等着了。张机关以前不认识两人,不过,从穿着打扮上一下就分看出八九分。两个人都六七十岁。张翠花是个傻子,蓬乱着头发,沥拉着涎水,一只胳膊被脖子上挂下来的一块绷带兜着,吊在胸前;李大憨黢黑的脸庞,鼻子、嘴和眼像是一块老槐树皮上抠的几个窟窿。张机关从车的工具箱里拿出来一把水果刀,丢进西瓜袋里依旧提溜着,一边打开门让两个人进去,一边纳闷儿:咦?说是要帮着张翠花打官司的胡少爷怎么没来呢?他掏出手机给调解主任打过去。调解主任说他正拿着桶在沟底兜水,得给麦子浇水,再不浇就旱死了,叫他自己调解一下得了。张机关气得想发火,又忍住了,说:“你叫胡少爷赶快过来!”然后,就把手机挂了。

张机关把西瓜在地上放下,叫两个人在一张连椅上坐下,掏出来一块纸巾把椅子和桌子自己跟前的地方擦了擦。这几天没来,屋子里落得到处是灰尘。他擦着,肚子里又开始咕噜,扯着口罩想戴上,又觉得不妥就算了。拍了几下肚子,正想向李大憨了解一下情况,这时候手机响了,他以为是调解主任要回来,一看,不是,紧贴到耳朵上听了几句,然后,脸色一下子暗了,说:“好了,好了,我这在村里有事呢。”

胡少爷还没来。张翠花是傻子。看样子只能向李大憨先了解一下情况。李大憨听到叫他,“腾”地跳起来,一只手挥舞着,张开嘴骂了句:

“狗日的!”

张机关像不提防被人迎面戳了一拳,身体向后一仰。

李大憨见把张机关吓着了,赶紧解释,说:“我不是骂你,我骂胡少爷那个狗日的!”

张机关又正了身,手指了指连椅,说:“你坐下,慢慢说。”

李大憨哪能慢慢说,他简直是在控诉。气得黢黑的脸有点变形,挥舞着手,一边说着,嘴里还直骂“狗日的”。原来,半个月前,李大憨买了一辆二手三轮车,当天下午,没承想推出来没蹬几步突然链子断了,又把正从巷子里出来的张翠花胳膊撞断了。现场发生的这一幕,恰巧被胡少爷看见。这胡少爷家在城里,人却整天在罗子山上踅摸着偷树,平日里见了村里人他连头都不抬眼也不睁。这一次,把张翠花拉出去半个月,也不知道在哪个医院治的,回来就跟李大憨要三万块。而胡少爷漫天要价,是因为前些日子拿三万块想买回被李大憨现在住着的老宅子,李大憨死活不卖。胡少爷声称帮着张翠花打官司,其实不是,是想拿这个损招逼李大憨求他。李大憨撞了张翠花后,胡少爷还跟他打了一架,扬言宁肯把这宅子扒了,也不叫李大憨住。李大憨这些天吓得在家里守着。说到这,张机关却听得糊涂了,摆了摆手,打断他,说:“停下,停下。啥?怎么胡少爷要他的老宅子?”李大憨还挥舞着手,骂:“狗日的,这宅子在土改后就不是他家了。狗日的,十万我也不卖!”李大憨骂着,好像打上来的嗝过了劲冲进鼻子,或者肚子里生的气单从嘴巴一个窟窿跑不迭也顶进鼻子,也或者是鼻子里面卡了根草。他不住地像头老驴一样猛地一甩脸,从鼻子里“咔”地发出来一声脆响。李大憨这个怪异的动作让张机关很惊奇。张翠花像是在看戏,咧着嘴,嘴巴上沥拉下的涎水拖得老长,在地上滴了豌豆大的一个窝儿。

“好了,好了,你先坐下。”张机关听了半天,总算等到李大憨说完,也被吵得头发涨,又指了指连椅,叫他坐下,说:“你放心,事情我听清了,这样吧,你的宅子只要你不卖,谁也不敢抢你的!”

“那,医疗费呢?就听这狗日的胡说八道,给三万?”

“这个,这个”张机关想说啥,但很快打住,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也不能他说多少就多少,得有证据。现在只是了解你的情况,还得听他咋说的。”

李大憨见张机关说话顿扯,好像三万元就这么认定了,急了,不去说服他,却开始朝张翠花吼:“张翠花,你说,那个狗日的给你花了三万?”

张翠花仰着脸,咧着嘴,一个劲地点头:“嗯嗯。”

李大憨气得又跳起来:“你个傻子张翠花,那狗日的没给你花三万,对吧?”

张翠花还是点头:“嗯嗯。”

“你看,你看,她就是个傻子,你说啥她都答应。”李大憨好像证明了胡少爷就是胡说八道,一摊手,摆给张机关来看。说着,又像头老驴一样猛地一甩脸,“咔”地发出来一声脆响。

关于医疗费问题,李大憨再怎么控诉,张机关也不表态,只说这个问题得等胡少爷来了再说。可张机关到了村里后,到现在快一个小时,胡少爷还是没来。“狗日的,这个胡少爷,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张机关有点恼火。张机关掏出手机又给调解主任打过去,他还在浇麦子,说:“好,好,我这就给你催催。”可能是刚才李大憨控诉的时候声音太大,也可能那一阵真的没感觉,这时候,张机关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张机关戴上口罩,瞥了一眼还在控诉的李大憨。李大憨好像觉得他戴上口罩是被自己吵得有点烦而有些慌张,张机关只好又把口罩摘了。张机关想起从一开始调解到现在还一口水没喝,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地上搬起那个西瓜放到了桌子上,拿起刀刚要切,手机又响了,掏出来只看了一眼,就硬生生地按了,没接。张机关今天到了村里后,手机一共响了两次,都是一个叫杜小娥的女孩打的。杜小娥以前是张机关的情人。三年前,张机关认识了为供职企业找他审批项目的杜小娥,后来一来二去好上了。直到半年前有一次措施不当把她的肚子搞大了,杜小娥寻死觅活地要嫁给他,这才通过私了、用白纸黑字写下一年内分三期付清一共十二万的赔偿把关系断了。按照约定,今天到了该付清第二期赔偿的期限,张机关早上走得急给忘了。

“来,来,这件事在胡少爷没来之前不说了,拉拉呱,先吃块西瓜。”张机关好像对刚才的电话并没往心里去,切完,招呼李大憨先吃西瓜。

李大憨自己拿了块,也给张翠花捎了块,端着到她跟前,一撮,说:“哝,吃吧,吃了好使劲和狗日的欺负我!”

张翠花沥拉着涎水,点着头:“嗯嗯。”

一场很重要的调解,因为胡少爷迟迟没来,只能暂且停止。接下来,张机关试图把这场调解转换到一个轻松的拉呱模式。这才是张机关最感兴趣的事情。刚才从李大憨连说带骂的控诉里,张机关已经听出来,这件纠纷的渊源肯定还有很多他最想了解的东西,而它们会从底蕴上帮着他速效地达到自己的目的。“来,不说了,吃西瓜,吃西瓜。”张机关又说,其实是催。“狗日的,还想学他祖上那一套回来当地主!”李大憨骂着,呼哧着啃了两口,又像头老驴一样猛地一甩脸,“咔”地发出来一声脆响。看来,拉呱好像是不行了,李大憨的愤怒情绪还未平息,其实,张机关最感兴趣的那些事儿,自然就在他控诉的范围里:胡少爷的祖上是村里的地主。“狗肉将军”张宗昌在西伯利亚淘金充任总工头的时候,他的祖上跟着当过打手,张宗昌在西伯利亚是1900年前后,这么算,这祖上应该是他的爷爷那辈了。后来,张宗昌兵败山东逃到日本,胡少爷的爷爷躲回村成了地主。李大憨的爹爹那时候在胡家当“马凳”,就是胡家有人出行时,他跪下来供踩着以方便上马的。后来胡少爷祖上的宅子在土改时分给了李大憨。“狗日的,他现在想霸占我的屋,真是想瞎眼珠子!”李大憨控诉的时候,一直没间断像头老驴一样甩脸。“慢慢说,慢慢说,先吃口西瓜。”张机关听得很入迷,李大憨稍微要缓下来他就鼓动一下,好像在操弄着农村院子里的一架水泵,手一慢,水要退下去,又赶快猛按几下唤上来。张机关用心机操弄着这架水泵,又挖掘出一些关于张翠花的故事:张翠花的上一辈也是胡家的长工。张翠花的娘在她一岁的时候就死了,被胡家少爷强奸了,还点上天灯烧死了。“张翠花,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李大憨倾诉着,看了张翠花一眼。张翠花捧着一块西瓜一啃到底,红瓤没了,在啃青皮。李大憨一把从她手里打掉,叫:“你说你个傻子,西瓜皮你也啃啊?”

张翠花仰着脸,张着乌洞洞的嘴,嘿嘿着笑。

“胡少爷看样不能来了。”到现在还不到,反正自己最想了解的东西,刚才挖掘得都差不多了,这时候,张机关的心或多或少地开始有些旁骛。看着张翠花的傻样,说了句:“要不,叫张翠花回去吧。”

“这能行?”李大憨听张机关这么说,显得有些慌,觉得他好像撒手不管了。

张机关说:“你放心。医疗费的事儿再说。宅子的事儿,只要我在村里干,谁也不敢给你抢去。”

“那也行。”张大憨嘴里支吾着,这才伸出手去拉张翠花。张翠花搓着手,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西瓜不走。李大憨只好又拿了一块给她。李大憨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脑子里好像一直还在琢磨张机关刚才说的那句话:“宅子的事,只要我在村里干,谁也不敢给你抢去。”屁股在连椅上一坐,像被根刺扎了一下弹起来,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这狗日的,今年你要是不来,听说上面想叫他回来管村子。”

“胡少爷回来真要能把经济搞上去,也行。”张机关说完,有些后悔。

“屁来!”张机关这么一说,好像胡少爷真要回来。李大憨又急了,黢黑的脸又变了形,又开始骂:“狗日的,这个败家子,他组织了一个团伙把罗子山上的树都偷光了,真叫回来,能把豁个儿村都给卖了!”

“对了,胡少爷真要买你宅子其实也不是不可,现在农村宅子稀贱,捣兑个住的地儿,把剩下钱帮孩子干点什么也好啊。”这句话一出口,张机关很吃惊,自己今天咋会一而再地说些这样的话。

“狗日的,这宅子他给我十万我也不卖!”突然,张大憨的情绪变得一下子异常激烈,骂了句,像头老驴一样猛着一连甩了几下脸,“咔咔”着发出来一连串脆响,好像刚才张机关态度上一些微妙的变化让他绝望,也好像哪句话狠狠刺了他一下,呜呜着抹起了泪。李大憨泪抹得黢黑的脸好像一块槐树皮上抹了漆,声音像是在地底下有一头老牛从地缝把它的哞叫送上来,叫人不知道具体从哪冒了出来一股恐惧。张大憨的哭好像把张翠花给吓了,她“嗷”的一声把啃着的西瓜撂了,跳起来,“嗬嗬”着,呼拉着一只胳膊像只扇着单翅的鸭子一样,围着张大憨开始转圈,不时地,停下来伸张着一把像枯树根似的手指给他擦泪。张机关的肚子这时候又咕噜了几下,忍了整整一上午,好像肚子的东西要一齐从上和下两个通道涌出来。张机关捂着肚子跑到大院的厕所,吐了一气没吐出什么,蹲下来又解决一会儿。张机关还没解决完,这时候,院里猛地爆起来一声骂,跟着一串脚步跑出去:“狗日的,我今天跟你拼了——”张机关一惊提上裤子跑出来,李大憨叫骂着,正张舞着胳膊在往前跑。张机关跟在后面撵起来

张机关正跑着,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吼了句:“你的钱我还能给黄啦?下午我保证打给你!”

张机关在厕所解决问题的时候,李大憨张舞着胳膊叫骂着跑出来,因为他接到了村里有人打的一个电话。张机关没想到,李大憨一个六七十岁的农村老头子竟然还有手机。李大憨带着手机,是为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是个老光棍,几年前出去打工时说挣个媳妇,到现在一直没回来,连个信儿也没有。村里像李大憨的儿子一样在外面打工的不少,有的也没信儿,村里人私下议论可能是死了。

张机关跟在李大憨后面一直撵到一个巷子口才停下,看到围了一群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地上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大摊柜子、缸和破衣裳等什么东西,李大憨的破三轮车也被推出来了。原来,刚才村里人给李大憨电话,是告诉他胡少爷正带着人从宅子里往外搬东西。张机关没想到,胡少爷早上主动要求村委今天调解却一上午没露面,是玩了个调虎离山,把李大憨从宅子里钓出来拖住,自己好有机会抢宅子。张机关“腾”上火了。张机关拨拉出一条道进去,看到一个剃着光头的四十来岁的男人,两只手卡着腰在院子里站着,有几个人已经把李大憨摁倒了。李大憨像一头知道要被拱刀子的猪,挣歪着,在骂:“狗日的!狗日的!”几个人“砰哧砰哧”直打。张机关吼着朝几个人踢了几脚,把李大憨解脱开。张机关以前不认识胡少爷,觉得这个人肯定就是。恼着今天被胡少爷耍了,吼了声:“你给我停下!咋了?想强占民宅啊!说好了今天调解,你跑这,怎么?摆乌龙阵啊!”

“你算那根子葱,管什么闲事!”胡少爷向前耸了下身子,想动手。

张机关又吼了一句:“不信你今天动手试试!动了手我叫你以后进不了这整个罗子山!”

“都停下!”大概是张机关的气势太盛,也可能胡少爷觉得还没摸清他的底细,胡少爷一下子气馁了,见几个人都站着不动,又吼了一声:“都没听见啊!搬回去!”

张机关没想到自己的凛然气概,竟然把一个地痞震住了,心怦怦直跳。李大憨还骂咧咧着,像头老驴一样甩着脸,“咔咔”着不停地发脆响,张机关吼了句:“你闭上嘴!”然后,两只手也卡着腰摆着气势,内心里却觉得自己还是一只纸老虎,忐忑胡少爷会不会很快回过味儿张机关虚张着架子,假装神色很严肃,监督着胡少爷指挥着往回搬,进出溜达着,拿眼皮一撩一撩地打量胡少爷祖上盖的这幢老宅。这是一套很标准的胶东地区三合院,正屋、南屋和厢房合院设计。墙的腰线以下是用细凿的青石砌的,严丝合缝;以上是青砖用料,洋灰扎缝。地窖、猫道和拴马桩等细节构建一应俱全,顶檐和墙面还雕刻着寓意富贵的图案张机关眼皮撩拉着,在心里骂:“狗日的,胡少爷,怪不得你要抢回老宅子,这叫李大憨住也真可惜了。”张机关溜达着,这时候他听见院子里“啪”地响了声,有个人搬着一个缸子掉地上碎了。李大憨一甩脸,骂了一声:“狗日的!”跳上去要打,却被胡少爷拦住,两个人又要扭到一起。张机关吼了一声:“都给我回去!”把两个人拉开,站在中间,伸着胳膊像只架子一样一边一个向外戳着。两个人还都呲露着头,像斗鸡。张机关还正要吼,这时候,张翠花嗷叫着举着一把刀从院子的大门扑进来。张机关一愣神,胳膊“噗”地被捅了一刀。张机关以为张翠花捅错了,把两个人往外一推,没想到,张翠花朝着他又捅过来,他一闪,躲了。

“你捅我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你!”张机关疼得捂着胳膊,朝着张翠花吼了一声。

张翠花瞪着眼,龇着牙,蓬乱的头发都要直立起来,举着刀“嗷嗷”着扑上来还要捅,张机关夺下来把她摁住了。

“都看什么!还不过来把她撮出去!”张机关朝胡少爷和李大憨吼了声。

张机关叫胡少爷和李大憨把张翠花撮出去,又叫门口的老头老太太把她送回家。张机关把胳膊上的刀口用口罩扎着,一直监督着胡少爷和几个人给李大憨把东西搬回去后才撤,他拎着那把刀,这才开始往办公室回。张机关胳膊上刀口的血把周围那一块袖子沤透了,他一边疼得吸溜着嘴,一边端量着这把刀,这刀就是上午张机关切西瓜的那把,幸亏不长,三寸。张机关纳闷儿:按道理张翠花应该捅李大憨或者胡少爷才对,前者撞断她的胳膊,而后者的上一辈把她的娘娘强奸后还点了天灯。我又没得罪她,捅我干啥?

张机关纳闷着回到大院,一抛手把刀扔进厕所,骂了句:“狗日的,刁民!”

这一次的事情发生后,张机关到村里去的次数愈发减少了。不过,张机关后来还是把这场纠纷摆平。张翠花的胳膊并没有被李大憨撞断,只是裂了道缝,李大憨给胡少爷两千元。双方也用白纸黑字写了个约定,等李大憨割了麦子卖掉,和秋天玉米、花生的收入一起,攒齐了年底还。

签约时,李大憨哭了。

张机关的身体更糟了,肚子不好,还多梦。梦里经常会看到有把刀隔空突然朝着他的胸口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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