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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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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家回来,车后面塞满了东西。都是一些家乡的土特产,绿色食品。我以为那不单单是东西,更是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和乡情。这其中,有两个南瓜我特别的喜爱,黄扑扑的南瓜,喜庆温和,如福娃的脸,拍着它,噗噗作响,如没大没小的儿时,拍着塆下长者的光头,亲切而随和,沧桑而慰藉。

清贫的岁月,已成为过往。但过往虽苦涩,却留有余甜。好像这南瓜,我们既爱且恨,既思且念。

种南瓜是件简单的事儿,不用费时费力便可稳守收成。

每年惊蛰前后,春雷轰过,在故乡的土地上,乡亲们在门前屋后,田沟地垄,挖坑填肥,事先为南瓜秧子准备好窝。再在自家的菜园里播下种子,用薄膜封好。待秧子长成两瓣小脚丫时,选择雨后晨前,用个竹签子戳个洞,将南瓜秧子栽进去。随着春风的吹拂,和着春雨的滋润,挑几担大粪浇浇窝便万事大吉,南瓜秧子便疯长起来,不出十天半月,就显出气势来。紧接着,乡亲们又要准备给南瓜搭架了。他们将那些歪七竖八的树木和灌木沿沟垄铺陈,南瓜藤像通人性似的,就沿着架子烂漫上去了,越铺越多,越排越长。不经意间,开满了一路的黄色的大喇叭花,引来蜜蜂采粉。又不经意间,那花谢了的地方长出一个个青色的坨坨来,那坨坨向上长的小如葫芦,大如冬瓜;横长的小如皮球,大如脸盆。在我的老家,南瓜不叫南瓜,叫方瓜。难道是大荒之年的救命之瓜么?我不懂这是如何来历,许是乡亲们的幽默吧。

南瓜喜肥,喜欢新垦的土地,喜欢在架子上荡秋千,喜欢农妇生儿育女般一结七上八下个。在最暑热的时节,瓜们成熟了,那叶子便黄了,它们再也躲藏不住了,一棵南瓜藤下睡着不少的瓜呢,且个个憨头耷脑,醉态朦胧,你去采摘它,它好像怕痒,稍不留神就打着滚跑得远远的。

南瓜的收成十分可观,回报无限。这大抵是乡亲们爱它的原因吧。叶子可采,连同空心杆子一起采摘下来,抽丝剥皮,佐以青椒丝爆炒,滴两滴香油,置于桌间,色香味俱全;而嫩嫩的青南瓜,切丝,佐以青椒和小河虾爆炒,那个味道,就是皇帝也是百啖不厌!最难忘的还是南瓜成熟的季节,犹记小时候,秋天南瓜上粉了,红扑扑的,刀都砍不动的,搬上一块,剁碎,在大锅里熬,烂熟,用麦粉芡一下,大碗喝,透心甜!

而那南瓜子也是好东西。小时候就盼望家里来客人。客人来了,我母亲就会从瓦罐坛子里抓出几把鼓壮壮的瓜子来,炒熟,香喷喷的。趁母亲不注意,小手抓上一把,烫手,往荷包里一放,一粒一粒地嗑着,香着,快活着,像过年!

世上有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说。用在南瓜身上不假。往年,乡下人天天吃南瓜,吃得面如南瓜肚如瓢;城里人不吃,他们吃白米白面。而现在,乡下人不吃南瓜了,这时城里人也跟着起哄,什么南瓜粥、南瓜饼、南瓜汤、南瓜藤风行餐桌,因为南瓜的食疗效果非同一般。

这世道,南瓜该叫方瓜了。因为它已然进入方家之眼,登上百姓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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