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彩棚下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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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伯正坐在门前发呆,一对燕子飞进堂屋绕来绕去,春山伯心里微微一惊,暗想,莫非它们要在这里筑巢?但很快他就摇摇头,否定了。

这是一座古老的四合院,老式的穿斗房子,从硕大的圆形木柱和木壁木窗上的雕花,以及院坝里镶嵌的巨幅条石,还有正堂屋阶沿上盘踞的一对石狮可以看出它曾经的辉煌。可现在到处破烂不堪,残垣断壁,人们跑的跑,搬的搬,偌大一个院落人烟稀少,变成了一座荒院。春山伯担心自己住的地方坍塌,就请人在门外搭了一个彩钢棚,以防不测。燕子很讲究,怎会在这种地方安营扎寨?更何况,眼下已到春末,小燕子都快出窝了……兴许它们是飞进来捕食的吧?春山伯的眼光重新暗淡下去。

不过两只燕子始终不愿离开,它们围着房前屋后飞了几圈,最后停留在彩棚下的镀锌管上,并衔来田泥和杂草,在上面构筑基础。镀锌管光滑无比,田泥一次次往下掉,留满泥点,无法造型。

春山伯借来电钻,爬上叉梯,在镀锌管上面钻两个洞,放一小块木板到槽内,然后用螺丝钉固定。下来时,他的身子一趔趄,险些摔倒。这不经意的一闪,却扭伤了腰,疼得他咝咝地吸气。

在床上躺了几天,春山伯惦记着燕子窝,便用手捂住腰,走出门来查看进展,一抬头,他两眼放光——在他塞木板的地方,一个崭新的燕子窝垒了起来。春山伯咧嘴笑,嘿嘿,原来你们是晚婚晚育呀,这下我们可以做邻居了,欢迎欢迎!

燕子们扯羽毛,叼杂草,忙得不亦乐乎。后来有一只索性蹲进窝里,开始孵小燕子了。春山伯心里暗喜。不知不觉间,窝里传出唧唧的叫声,有小燕子探出头来,他数了数:四只。

两只大燕子配合密切,不停地从外面找回虫子,轮番喂入小燕子嘴里后,叼走燕子屎。春山伯看得入神,自言自语道,还挺爱干净的呢。

小燕子一天天地长大,能慢慢挪动屁股,把燕子屎拉到窝外。春山伯知道,要不了多久,它们就可以展翅飞翔了。

转眼进入夏天,太阳晒得铝皮发烫,窝里的小燕子羽毛未丰,飞不出去,热得张口喘气。

春山伯急出一身汗,本想搬来叉梯,往彩钢瓦上面放些纸板啥的抵挡暑热,怎奈腰间疼痛难忍。

他去请附近的村民帮忙,村民们翘起嘴皮子嘲笑,你真是没事干了,稀奇啥?没看见每晚电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燕子?拉屎像下雨,烦!

日头越来越毒,小燕子经受不住酷热,纷纷挤向窝的边缘,闭了眼,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大燕子盘旋而下,凄婉地叫着,继而不顾一切地冲进窝里,用身子护住小燕子,很快又惊慌失措地飞出来。

春山伯站在彩棚下,心如刀绞,直跺脚,快啊,快飞啊。甚至,他暗暗祈祷老天爷,降一场大雨吧。可是……

再也不能犹豫了,春山伯搬来叉梯,从屋里抱出破棉絮,担心不够,又把一条还勉强能盖的旧毛毯加在一起搭在肩上,咬咬牙,一步一停地爬上叉梯,然后艰难地向彩钢瓦上面铺。要完成这一动作谈何容易,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他的双腿颤抖得厉害,几次险些晃倒下来。而腰间剧痛有如针扎,汗水像下雨。

费了半天劲,春山伯总算铺好了棉被和毛毯,从叉梯上下来时,全身都瘫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似乎要跳出来。

小燕子们得救了,像睡了一次午觉醒过来,慢慢地恢复了元气,叽叽喳喳地闹腾。春山伯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

从此,春山伯每天很早起床,打开门,饶有兴趣地观察燕子们的生活习律:看大燕子箭一般射入火热的阳光里捕捉食物,不厌其烦地喂入四张嫩黄小嘴;看小燕子站在窝的边缘扑腾着翅膀,沿着镀锌管小心翼翼地行走。有时,他甚至达到忘我的境界,学着燕子啁啾的语气,融入到它们的谈话中,乐此不疲。

一群燕子,和和美美,与春山伯做了邻居,给院子重新带来生机,使春山伯再次感受到家的亲切和温暖,他每天笑口常开。

渐渐地,天气越来越热,春山伯眉宇间的疙瘩也越拧越紧,他知道,燕子是候鸟,伏天一到,便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燕子们就会集体迁徙,飞到很远的地方避暑。

春山伯黯然神伤。去年年底,他的老伴离他而去,儿子儿媳办完丧事没过年就一走了之,把他抛在荒院。如今,燕子们又要离他而去,将孤独和冷清再次留给他。

他多么希望老天爷开恩,去掉严寒酷暑,把时光永远停在此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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