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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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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热爱秋天,而且是非常热爱。

你不要说我矫情。我的这种情感,是有渊源的。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豫北农村,秋天的许多记忆自孩提时刻录进大脑,40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很多事都淹没在岁月的深处了,只有那些关于秋天的记忆,还像一张完好如初的光盘,只要时令和情感的密码一拍即合,那光盘中所有的信息便会翩然飞出,在我的眼前色彩绚烂地呈现出来。

我会看到,红彤彤的高粱火一样燃烧在田垄,黄灿灿的玉米山一样堆在场上,白生生的棉花雪一样铺满街道。

我还会看到,成群的麻雀忽而落在地上叽叽喳喳地嬉戏着,倏尔又会哄然惊起,带着飞翔时的鸣叫和翅膀搏击气流的声响,在粮场上空追逐着、盘旋着,只要瞅准机会,随时都会俯冲下去,如千军万马。

我当然还会看到,一群跟我年龄相仿的小屁孩们,跟在突突响的“东方红”拖拉机后面,在犁铧刚刚掀开的光腻腻的泥土块上,用力地拍打着,印着我们的小手印,噼啪作响。

我一样还会看到,大人们在犁耙好的地里来回奔忙着,或插着杨树枝或玉米秆,作着打埂前的准备,或三四个人一伙,齐心协力、汗流浃背地拉着木耧,一个人在后面聚精会神、步伐坚定地摇耧耩麦……

我看到和我记住的,当然还有很多,很多,正是这些在大人们看起来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微不足道的劳作,在我眼中和心里却构成了一道道最美的风景线,使我的少年时代充满了许多乐趣,也使我对秋天有了一种天然的热爱。

我不想因为说热爱一个季节而冷落了另一个或三个季节——因为,我对四季皆有感情。

但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拼命挣脱层层束缚,向外奔涌着:我热爱秋天!

这是一种真实的声音。我知道,我骗不了自己。

我说,我热爱秋天,不是因为我的内心情感多么细腻,多么丰富,而是因为秋天本身实在有太多值得去爱的理由。

你先去农村看一看,“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句话,在这里会被诠释得生动活泼、淋漓尽致。那铺天盖地到处都是的硕大的玉米棒,每一穗都似一部金色的经卷,那排列纵横有序、密密匝匝的玉米粒,就像是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汉字,记录着播种的故事,蕴藏着成长的传奇,它们以饱满的姿态,翘首期盼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去捧起这每一卷卷经书,目光虔诚、满含热泪地逐字逐句品读,读出管理的心得,读出收获的喜悦,读出对来年更加美好的人生希望。

这时,你会惊奇地发现,你脚下的土地真的是仁慈的,宽厚的,博爱的,伟大的,自从产生了农耕文明以来,它在一茬又一茬、一年又一年地生长着庄稼,奉献着粮食,养活着一代又一代人,生生不息,它是那么无私,那么执着,那么坚韧,那么崇高,你不热爱土地,不热爱秋天,人类将失去生存的基础,面临饥肠辘辘的灾荒,难道不可怕吗?

你再去太行山上看一看,这一棵树叶变黄了,那一棵树叶变红了,这个山头色彩斑斓,那个山头层林尽染,全都变成了一幅又一幅巨大的油画。你竭力想去寻找那位手握画笔的巨匠,但你跋山涉水、寻来找去,却徒劳无功,踪迹难觅,而当你驻足歇息、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时,它却漫山遍野,无处不在。它把作品呈现在世人面前,让所有看到这些作品的人,都心潮激荡,血脉偾张,都感到大气磅礴,不可思议。你,作为一名观众,无须任何高人指点,都会无师自通而又迫不及待地想对人表达出秋天的色彩最壮美、最动人这样一种真切的感受。

你再仰头向上看一看。湛蓝如洗的天空,在几片白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高远,深邃,澄澈,神秘。猛一转身,你又会发现一行雁阵正从天空划过,空旷的天宇下,一个大写的人字,正在绘声绘色地把你带入一个自我淘漉、自我净化的境地。你这时给自己留出三分钟的思考,就会发现,在秋天里,你的胸怀一下子变得宽广了,你的思想一下子变得成熟了,你的人生一下子变得丰满了,你不想成为一个气宇轩昂、出类拔萃的人都难,你和秋天之间已经没有距离可言,秋天正在融入你的思想和灵魂,你正装饰秋天的语言和风景。

如果,秋天给了你这么多值得热爱的理由,那么,我相信你眼前的秋天一定不会是灰头土脑的,也一定不会是凄风苦雨的,更不会是破败凋敝的。

在农民眼中,秋天只能永远属于收获期待、播种希望的季节,他们绝不会有“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的悲秋之感。

多愁善感的诗人即使搜肠刮肚吟诵出了缠绵悱恻的诗句,但我觉得,那不是秋天的主题。秋天的主题,不是月光千里寄相思,也不是无边落木萧萧下,而是沙场秋点兵的豪迈,是天高地平千万里的辽阔。

秋天,是一位身着旗袍、肩披锦缎款款行走的中年妇女,风韵雅致,仪态万方,她不用涂脂抹粉、搔首弄姿,一样赢得万众瞩目,掌声如潮。

秋天,是一员威震敌胆、豪气凛冽驰骋疆场的骁勇战将,自是横槊气概,固有英雄本色,无须金鼓催马、摇旗呐喊,一样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就这样把秋天看在眼里,让秋天的色彩来缤纷我们的双眸,处处美景如画,风光无限。

就这样把秋天听在耳中,让秋天的音乐来缭绕我们的耳膜,时时金声玉振,山欢水笑。

就这样把秋天藏在心头,让秋天的感觉来美好我们的心田,年年激情飞扬,如痴如醉。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我,热爱秋天,用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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