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便江上的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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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江曾是永兴通江达海的一条黄金水道。每天,南来北往的船只扯起风帆,摇着桨橹,穿行江面。如果遇上顺风的好天气,挂起桅樯,只需船老大掌稳舵,轻轻地摇起长橹,船只便会顺着碧绿的江水鼓浪而去。其他的船夫则畅开胸怀,叉手叉脚躺在船板上,或吹着口哨,惬意地欣赏两岸的丹霞风光,或打着“喔呵”,逗引江边洗衣浣纱的乡姑村妇,继而甩下一串粗野又爽朗的笑声。这一切,会让人艳羡,觉得船夫们的生活多么富有诗情画意呵。

其实不然。文革初期的我,即在永兴城关三居委会的一艘运沙船上当过船夫,撑过蒿,摇过橹,当过纤夫,饱尝过个中艰辛险恶的滋味。

便江号称为江,江面实际不宽,河床也不深,但落差较大。我们每天撑船去下游的白头狮挖沙,然后逆水运回县城。短短4华里水路,就要经过两三个急水滩。当时极少有机动船,就连大型的国营航运企业——耒水公司,货运船只基本上都是依靠蒿橹桅帆人工操作。

白头狮因永兴古十景之一的“卧江狮石”而得名。便江自南向北流经此处,迎面撞上一座绝壁,无奈之际,河水只得折身转向西北流去。这一转身,便将大量裹携而来的泥沙甩在身后,形成一湾沙滩。沙滩对面,便是唐代乾符年间倚崖而建的湘南佛教圣地观音寺庵。但我们无暇顾及,装满河沙,几个人拔的拔锚,拖的拖跳板,扯的扯插钎,然后喊着号子齐心协力用撬棍把吃水很深的重船推进深水航道。

在流水平缓的主航道里行船,船老大在船尾舵舱里掌舵,时不时用一根竹蒿加劲。船头左右舷边,分立着两个主蒿手,一人拿一根约七八米长的竹蒿,竹蒿下端用铁箍箍有尖铁砧头,上端则安有一个弧形的木肩顶。他们把竹蒿插进河床,再用肩膀顶在肩顶上,弓着身子沿着船舷从船头走到船尾,船则顺着他们的脚步一步一步前行。

准备上滩了。我们两三个小伙子扎束停当,背起纤缆上岸了。纤缆用青竹篾片层层绞编而成,有小酒杯粗。它不吸水,又容易滤水干燥,因此,船家都用它做纤缆。它一头紧紧缚在桅杆上,一头挂在我们肩头的挎布袋上。

湘永煤矿电厂对面的急滩,布满了嶙峋的石头。面对湍流,船上的蒿手们不敢大意,他们把竹蒿紧紧地插进河底,肩膀抵住肩顶,把竹蒿顶成弓状,弯着腰身,喘着粗气,一寸一寸地与肆虐的江水博弈。而岸上的我们更不敢轻心。一方面要曲膝站稳桩步,肩上斜挎的布袋把纤缆绷紧绷直,脚上的草鞋死死地抵在坚实的地上,全身前倾,几乎匍匐在地面上,两只手交替寻找路边可以抓住给力的小树、石头或者荒草,豆大的汗珠任其一串串地掉落。远远望去,我们就像一峰峰艰难跋涉在沙漠里的骆驼,哪有后来流行歌曲《纤夫的爱》里唱的风情浪漫。而另一方面,我们还要时刻警惕船上的动静。因为纤夫的路一般都是开凿在沿江的陡峭崖壁上,又是羊肠小径,万一滩险流急,或艄公掌舵失误,船一打横失控,巨大的反作用力就会把拉纤的人拖下山崖,非死即伤。因此,纤夫们无时无刻都在尖起耳朵谛听不祥的声息,紧急时刻要么大家拼死劲力挽狂澜拉正船头继续上滩,要么就甩下肩头挎袋逃避死神。当然,这样的险情在天气好的日子少见,但要是碰上恶劣天气就要千万小心了。行船的人都知道这样一句行话,叫做“不怕船上滩,就怕船在滩上站。”船一旦站在滩上不动了,不外乎出现两种险况。要么是天不作美,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排浪滔滔。这时的船老大稍有失措,驾驭不当,就容易产生船的侧翻。理性清白的船老大瞬间都会作出决断,指挥船只顺着水势慢慢退滩,等待风雨过后才启航。还有一种险况就是搁浅,不小心让船卡在滩底的石头上了。碰到这种情况最要命,船上的人必须拿起撬棍下水,极其小心地顺着适当的方位撬动船只,而我们在岸上还不能松劲,一边要死命地拉紧纤绳,生怕船一脱礁被急流冲下滩去,一边是干巴巴地顶着头上的烈日,忍受着极度的干渴,只盼着快点脱离险境好上滩去歇息。

闯过电厂的险滩,驶过一段平稳的河水,又翻过一道短暂的急滩,举头一望快到县城了。但要进城,还须爬过打鼓岭下的长滩。长滩有半里路长,好在不险,河道上铺满大大小小的卵石,江水从几米高落差的上游一泻而下,在参差不齐的卵石层面上颠簸起一簇一簇飞旋的浪花。我们拉紧纤缆,在宽阔的卵石滩上一步一叩首,坚实的脚印深深地嵌在泥沙里。长滩虽长,毕竟不险,脚下的路也好走,又快到家了,于是,我们一鼓作气就冲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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