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

不存在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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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电影《阴阳师》里,阴阳师安倍晴明说:一个人的名字是世界上最短的咒语。

其实,地名也是咒语。

许多时候,地名承载的是回忆:一个对外人而言毫无意义的地名却对某人意味着一大段难忘的人生经历。而另一些时候,地名代表着虚实之间的想象,甚至就算一座千里之外从未涉足的城市,许多地名却可以早就烂熟于心,因为已经在光影文字中见识过无数回。

对我等看着香港小说、TVB剧集和录像厅港片长大的一代,香港该是用不着去过也能顺口报出最多地名的城市吧。那些地名几乎都来自文艺作品:白流苏的浅水湾、亦舒女郎的中环、古惑仔的铜锣湾……从繁华的旺角、尖沙咀到偏远的天水围、屯门、南丫岛,大部分地名都能和某部小说电影或剧集扯上关系,以至于许多年后当我第一次到香港旅行,从机场坐上汽车,车子开过电影里无数次出现的青马大桥,一路上每一块交通指示牌上的地名都仿佛自带惊叹号跳进眼睛里:九龙!尖东!清水湾!那一刻,这整座城市根本不是什么金融中心购物圣地,只是一个超大的电影院和摄影棚。

就像坐地铁时,车窗外掠过“柴湾”的牌子,看似普普通通,却瞬间让我想起生平第一次听说“柴湾”这地名的情形:在空气污浊的录像厅里,面前投影银幕正放着《英雄本色》。小马听说老大要派小弟阿成跟宋子豪去台湾接洽生意,夸张地吓唬阿成:“台湾呀!你以为柴湾呀?我行走江湖几十年都不敢去台湾,你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扁钻多、西瓜刀多,喝啤酒也把你喝死啊……”是每次看都忍不住会笑起来的一段小插曲,嘻嘻哈哈的轻松玩笑过后,宋子豪带阿成去了台湾,这一去风云骤变,这一去沧海桑田……

而在影迷必去的星光大道上,走到中段一抬头,看到路边立着块大型场记板——电影的标志和象征,整条大道上镶嵌着近百位影人的签名和掌印,隔着一湾海水,对面的维多利亚港比什么时候都更像电影布景,美到不真实,美到让人迷茫。站在这块场记板旁边,我忽然不敢确定,面前这座城市,就是二十年来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个香港。

那个香港真的存在吗?

不惟香港,如此似真还幻虚虚实实的城市还可以有海明威的巴黎、菲茨杰拉德的纽约、川端康成的京都……甚至,就算是同一座城市同一个时代,在不同的作品里,这些相同的城市也会被赋予不同的色彩、韵律和气息——陈映真的台北和白先勇的台北不是一回事,王家卫的香港不同于张婉婷的香港,吴宇森的香港和林岭东的香港也大相径庭……

它们存在吗?否认一座城市的存在无疑是荒谬的。然而,就算在世界地图和航班列表上找得到它们的名字,那些想象中的,文字和光影中的城市,却绝对不是买张机票就能到达的地方。就像我所在的西安,早已不再是长安。

而人生,无非一场大梦,那些在虚实之间存在又其实并不存在的城市和街道,也许只是这大梦中更深一层的梦境而已。有时候这事实不能不让人无限伤感——就算在梦里,我们也仍然需要另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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